大凌河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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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作者

秦耕读

发布于

2018年7月16日星期一

修改于

2024年1月27日星期六


大凌河之围

大凌河之围

01.

公元1631年,(明崇祯四年,后金天聪五年),辽西大凌河城。

七月以来,锦州总兵祖大寿奉督师孙承宗之命,督关外八城兵役筑城大凌河,重新构建关(山海关)宁(宁远)锦(锦州)防线。不想刚刚开始才半个来月,皇太极便从盛京(今沈阳)率5万精兵团团围住,已经困了三、四个月了。

大凌河城内,明军早已断粮,任何能吃的都已经被吃光了,不能吃的,也开始成为军士们争抢填肚子的东西。关外十月天气已经异常寒冷,地上草木不生,能吃的草根树皮也都早已被人挖掘一空,更残酷更骇人听闻的事也开始发生了。

城内,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军士们有气无力,三三俩俩地躺在城墙边。一个军士手捧着一堆东西,像宝贝一样端着一路小跑到斜躺在墙边的另一个军士身边。

“小叔,我弄了点东西,来,赶紧吃了吧?”

“肉?维琦,这个时候,到哪里弄来的肉?这是什么肉?”被唤着小叔的看上去极度虚弱,先是惊喜,继而满脸疑惑。

“小叔,你别问了,先吃了吧,保住性命要紧。”被唤为维琦的人支吾地回答。

“维琦,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不是人肉?”小叔声音严厉起来。

“小叔,你就别问了,活下去再说吧!”维琦也有些急了。

“维琦,活下去固然好,但不能像畜牲一样活着。吃了人肉,就算能活下去,还算是人吗?”小叔态度很坚决。

“难道我们就在这里饿死不成?你连今天都要捱不过去了。”

话未说完,发觉周围不对,转身一看,几个军士围着叔侄俩,贪婪地盯着他们。

“你们想干什么?”

“你说能干什么?现在可没什么可吃的了。”一个带头的说。

“你们敢!我叔叔他还活的好好的。”

“活的好好的?你自己都说了,捱不过今晚了。”

维琦抽出随身佩刀,大喊一声:“哪个狗日的敢乱来,老子今晚先吃了他。”

“小子,他眼看不行了,你别不识好歹。现在谁死了不是一样的下场。我们骑兵营的军马不照样杀来吃光了,现在是能拖一天算一天,真到了日子,能让兄弟们吃了多活一天两天,老子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维琦,让开,我反正是不行了,你留着力气跟祖将军杀鞑子。”

“那就让他们把咱爷儿俩一起吃了。”维琦说,“来呀,过得了我这关,你们晚上吃大餐。”

正僵持不下,突然听得一声大喊:“住手,都把刀给我放下。”

几人回头一看,立刻立正高叫:“祖将军!”

来人是祖大寿的儿子祖泽润、侄儿祖泽洪兄弟俩。祖泽润问:“你们是哪个营的?”

“属下线维琦,这是我叔叔线自新。我们是何可纲副将标下火器营的。”

“你们呢?”祖泽润转向围着的几个人。

“报告将军,小的是张存仁副将标下骁骑营千总张宗武,这几个都是我手下的弟兄。”

“张宗武,带你的弟兄都散了吧。”祖泽洪朝他们挥挥手示意。

“是。”张宗武带人走了。

“线维琦,你叔叔情况怎么样?”

“报告将军,身上有一些皮外伤,伤倒不碍事,主要是几天没吃东西了,虚弱得很。”

“好,扶着你叔叔跟我走,把下面的情况跟我们说说。”

02.

祖大寿在帐中焦急地等待子侄调查情况的消息回来。这时,只见祖泽润、祖泽洪匆匆赶来。

“父亲。”

“情况怎么样?”祖大寿焦急地问。但是从两人的神情中,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传言属实,多营都已发生吃人的惨剧……”祖泽洪报告道。此时,养子祖可法、侄儿祖泽远兄弟俩也回来了。

“父亲,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峻。不仅仅是饿死的人被争抢而食,一些营甚至对将死未死的兄弟也……”祖可法说不下去了。

“父亲,照目前的情形,只怕必得有所决断了,军队哗变恐怕随时都会发生。”祖泽润说。

祖大寿来回踱了几步,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对祖泽远说:“好吧。我有了计较。泽远,速请何可纲将军。”

“不请其他几位副将吗?”祖泽远有些迟疑。

“暂时只请何将军。快去。”

祖泽远走后,祖大寿对三个子侄说:“事到如今,计无可出,看来只能照我们的前议依计而行了。你们意思怎么样?”

“一切听父亲定夺。”

“请伯父发令。”

“好。但此事关系重大,你们三人要付出绝大牺牲。你们兄弟三人随我征战多年,如今却要面对如此绝境,我实在于心不忍。”祖大寿越说越动容。

“父亲,我是长子,此事于我义不容辞。如果金国人觉得我一人已够份量,还望父亲争取将可法、泽洪也一并带回。”祖泽润对父亲说道。

“父亲,此事不必勉强,如果金国人自己提起,倒还罢了,如果我们首先提出只留大哥一人,恐起对方疑虑。儿子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父亲万不可因小失大。”

“为国尽忠,泽洪也绝无怨言。”

“很好,你们都是好样的。皇太极那边,我自有说法。回去行大事,自然需要多带信得过的人,因此至少可以带我几个祖家儿郎回去。但要取信于鞑子,留下的人也必得有份量,我的儿子自然是首选。泽洪,你和泽远亲兄弟俩,无论如何我要带回去一个,对大定也好有个交待,你看呢?”

“伯父,我是哥哥,当然是我留下,我也早已做好了准备。还有一层,泽远是红衣大炮的好手,伯父今后还正用得着。总之,于国于家,都是我留下。”祖泽洪答道。

“好,先这么决定。不过到时候万一情况有变,一切要由我定夺,谁走谁留,你们万不可推让,免得露出破绽。”

“父亲,今日遇到叔侄俩人,是何可纲将军标下火器营的,据了解也是用炮的能手。难得的是这个叔叔线自新,宁愿饿死,也坚决不食人肉。这个侄儿线维琦为了保护他叔叔也很有血性。危难时刻见人心,这两人在关键时刻是靠得住的人。父亲回去总要带些信得过的人,请父亲带上他们,今后可倚为腹心。”

“好!泽润想得远。”祖大寿嘉许地说。

正说着,帐外传来脚步声。

03.

是何可纲和祖泽远匆匆赶到帐中。

“将军召我可是有紧急军情?”何可纲问道。

“可纲,军中已经杀人以食,你可曾听说?”祖大寿也不客套,直奔主题。

何可纲面色黯然,低头不语,显然早已知情。

“张春老将军和我妹夫吴襄的几路援军均被击溃,看来坚守待援是行不通了。当前薪尽粮绝,只怕哗变就在眼前。”

“将军有何良策?”何可纲问。

祖大寿略一踌躇,他的主意已定,刚才等候何可纲的时候也与三个子侄交待清楚。但此事关系重大,如果不能取得何可纲的理解和支持,只怕会发生兵变。

“刚才我与泽润他们商量了一下,为今之计,只有诈降或可一试。”

“诈降?”何可纲警觉起来。近日军中流言四起,祖大寿打算接受皇太极招降的消息也不时传入耳中。但凭自己与祖大寿多年共同抗金的经历,他并不相信这些传言。现在祖大寿主动提起,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如何个诈降法?”何可纲话中有所保留。

“所谓兵不厌诈。我决定假意投降,随后以帮金兵赚取锦州为名,带一部分人回锦州,再徐图抗金良策。只是,……”祖大寿略作停顿,“此计代价极大,为取得皇太极的信任,恐怕不得不有人留作人质。”

“哦?!”何可纲很注意地听着。“将军准备以谁为质?”

“要取得皇太极的信任,自然不能是一般人。刚才我与泽润、泽洪、可法商量好了,他们三人留下为质。”

“这……”何可纲转向三人,“三位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显然地,一旦皇太极明白过来祖大寿诈降,留下的人质势必成为其泄愤的工具。

“何将军,我兄弟三人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祖泽润带头说。虽然同为副将,但一来是晚辈,二来何可纲战功卓著,素有威望,祖家兄弟一向非常敬重。

“伯父,泽远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情愿随三位哥哥留下为质。”这时祖泽远叫了起来。

“难道伯父是贪生怕死之徒?你当这是请客吃饭吗!”祖泽洪喝住弟弟,“慷慨赴死易,都死了,接下来谁跟着伯父一起抗金。我们又何尝不想能活着继续抗击鞑子?。泽远,你要记住今日这泣血锥心之痛,卧薪尝胆,早日为哥哥们报仇雪恨。”

祖泽远有点回过神来,但仍梗着脖子不说话。

这时何可纲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说道:“三位小哥不愧是将门虎子,何可纲佩服。”转头对祖大寿说,“恐怕泽润三人还不足以取信,要打消皇太极的疑虑,将军还差一份投名状。”

“投名状?请明示。”祖大寿有些疑惑。

“想那皇太极必不肯让我二人同回锦州,我也势必留下为质。军前效力,上阵杀敌,可纲早就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但与其死在鞑子手里,不如死在兄弟刀下。请将军诈降之前,将我项上人头献上,可保万无一失。”

祖大寿一听大为震惊:“可纲,这万万不可。你我征战多年,情同兄弟,让我亲手取你项上人头,我祖大寿宁愿冲出城外,和你一同战死沙场。”

“将军,刚才泽洪说的好,慷慨赴死易,留下抗金难。如今我为其易,君为其难,算是可纲占了便宜。而且,将军忍辱负重,只怕回去还要面对滚滚骂名。”

“皇太极志不在小,一心要问鼎中原。如果我辈不能拒敌于关外,只怕靖康之耻就要重演,百姓还要被异族统治。为免将来中原百姓披发左衽,我现在背些骂名又算得了什么。”祖大寿慨然说道,顿一顿,接着问:“既如此,可纲,你有什么话要交待。”

“我随将军抗金多年,但成效甚微,金兵反倒越来越强。不知此番将军回去后,有何破敌良策。”

一句话问中了祖大寿的心事。抗金多年,与金兵交战无数,但自思并无多少办法,靠着红衣大炮,以及人数上的优势,偶尔或可一战,但总是胜少败多,金兵不仅越战越勇,而且已经有了极大的心理优势,近年来甚至无视长城防线,多次破边墙而入,大肆掳掠,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明军对金兵铁骑畏之如虎,一触即溃,甚至望风而逃。正是这样,才让皇太极看清了关内明军虚实,产生了夺取中原的野心。袁崇焕督师蓟辽后,连打几次胜仗,让大家看到希望,却被崇祯皇帝以通敌的罪名弃市,落得个千刀万剐的悲惨下场。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呀!”祖大寿无奈地感叹道。

“依我看,龙城飞将不缺,百年之后,将军必然也是李广一样的名将留名青史。但,我们没有汉武帝,唐太宗呀!”

非议当今圣上,这是很犯忌讳的事。也足可见何可纲心意已决,已经顾不得什么忌讳不忌讳了。

“可纲所言极是。征战多年,我也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我大明建国之时能将蒙古人赶回漠北,现如今对女真鞑子却如此不堪一击,即使我们拥有红衣大炮这样的武器优势,却仍然是一触即溃。“祖大寿满是忧虑地说道。

“有见识有血性的人,不是被杀了头,就是被收了监,留下的都是些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奴才。所有的军队都要派一个太监来监军。保家卫国,不是靠一班奴才就可以的。”何可纲忧愤难平。

祖大寿暗暗称许,难怪当初袁督师极为称赞,在圣上面前大力保举:“可纲仁而有勇,廉而能勤,事至善谋,其才不在臣下。臣向所建树,实可纲力,……”我大明有如此多人才,却被女真鞑子欺上门来,真真让人气短。想到此,祖大寿也发出肺腑之言:

“今上初登大宝,即铲除魏阉,朝政一时革故鼎新,好一派中兴景象。谁知好景不长,圣上在一片赞歌声中被冲昏了头脑,百废待兴之时,却俨然以千古不遇之圣君自居,不学无术又好大喜功,用人不专又生性多疑,偏偏还擅用威权,滥杀大臣,从熊经略到袁督师,有边才的将领不是被诛杀,就是被贬官,早就丧失殆尽了。眼看着新朝开局一盘好棋,现如今变成一败涂地不可收拾的局面,想来真正让人痛心!”

何可纲听得频频点头,心想祖大寿有此不凡的见识,足见不是一介武夫。此时,他想到一个大问题,刚想开口,却欲言又止。最后,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说道:

“可纲还有一言,仓猝间未经细想。但时间紧迫,不得不对将军直陈。”

“你我兄弟,此时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请照实讲。”

“将军可想过,您虽是诈降,但还有一万多将士,可都是我大明精锐,就这样整建制投了过去,将来如果不能死节,反为金人所用,恐怕后患无穷呀!”何可纲不无忧虑地说。

祖大寿心头一震,这一层关系重大,自己虽然反复通盘考虑,却仍未想到这一节,忙问:“依你看,该如何处置?”

“将军,非常之时,恐怕要行非常之事呀!”

祖大寿极为震动,何可纲果然是有决断的人。但是自己决定诈降的初衷,就是不忍让这些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部下最后落下个被自己人互相吃掉的悲惨结局,如果依何可纲之计行事,不如与金兵决一死战,也比自相残杀强。略想一想,答道:

“可纲,我明白你的心意,但这件事,大寿不能做。将士们跟随我多年,效命疆场,杀敌报国,于国有功,于我有义,我实在不忍下此狠手,此其一。我也不能凭将来可能发生的事,现在就认定他们为叛国贼而定个死罪,这对他们不公,此其二。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行此非常之事,我们身后还有数万数十万将士,他们会如何看,此举岂不是让他们全都寒了心,只怕军心和士气都会尽失,我回去后如何再号令大家杀敌报国呀!再者,我也存着一点希望,留在这里的兄弟,如果侥幸不受我连累,像泽润他们一样被皇太极泄愤斩杀,或者有朝一日找到机会反正,仍然为我大明效力,也未可知呀!”

何可纲默然以对,祖大寿的这番话很透彻,但自己的担心也绝不是危言耸听。思来想去,一时之间也再找不到什么话反驳或说服祖大寿。

见何可纲不再说话,祖大寿对众人说:“既如此,下面我们依计而行。可法,你和韩栋韩参将一起去见皇太极。记住,要想办法对投降的仪式、今后的待遇等细节问题显出非常计较的样子,明白吗?”

“儿子明白。”祖可法大声回答。

何可纲心里很服气,因为越显得计较,越显得祖大寿对投降一事是重利轻义,皇太极就会越相信祖大寿是贪图虚名和富贵的俗人粗人,因而也越不会对其投降起疑心。

04.

“禀大汗,祖大寿派的人来了。是祖大寿的养子祖可法。”皇太极的侍卫库尔缠进来报告。

“好,请进来。”皇太极面露得色,一切尽在掌握。

祖可法和韩栋进得帐来,见上面正中坐着一人,身材略胖,阔面大耳,面色赤红,目光如矩,一见就有着含山抱海的气势。知道必是皇太极,于是不卑不亢地抱拳行礼:“大明征辽前锋将军、锦州总兵祖大寿帐下副将祖可法、参将韩栋见过金国大汗。”

“祖少将军,韩参将,免礼了。“皇太极见祖可法也是气度不凡,虽然是前来洽商投降事宜,倒仍不失天朝上国的威严和体面,是个人物,以后如果能为己所用,倒要加意培养,必可大用。

“祖副将,咱们开门见山,归降的事,本汗在信中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和要求,尽管当面讲来。”

“大汗,父亲交待,他老人家愿意率部来降,但请大汗也做出保证,不得伤害城中军兵和百姓。”

“这个自然,既然归降于我大金国,就都是本汗的子民,我又如何会不爱护自己的子民,自当与我女真人一体对待。”

“大汗,恕我直言,以前屠城的事,可没少干。”

“那是以前父汗的政策。子不言父过,以前的事就不提了,本汗即位后,已经严令禁止了屠城的行为。”

“那去年永平府屠城的事难道也要算在您父汗的头上吗?”

上一年金兵破边墙而入,占领了永平、滦州、迁安、遵化等四府,皇太极派阿敏镇守。后明军张春、祖大寿等率军收复四府,阿敏弃城前下令对永平府屠城而去。

“大胆,败军之将,跑到这里撒野?”旁边多尔衮爆喝一声。

其实祖可法是故意要刺激一下皇太极的,就是要探一探皇太极的斤两。结果倒让祖可法既惊又服。

皇太极完全不以为忤,而且看得出是真的毫不介意,并不是为了招降成功而强压怒火。只见他朝多尔衮摆手制止,说道:

“永平府的事,本汗也很遗憾,阿敏不遵汗命,擅自大开杀戒。本汗已经将阿敏永远圈禁了,你大可以放心,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本汗可以向你保证。”

祖可法点点头,阿敏被永久圈禁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大汗可愿盟誓?”

“有何不愿。请少将军回去禀告祖将军,本汗愿意率八旗贝勒一起与祖将军盟誓。”

“很好。容我再请教一些细节,不知我军将士过来,大汗准备如何对待。”祖可法不紧不慢地说道。

皇太极大笑一声:“这个小将军勿需过虑,凡是愿意来降的,本汗一律保留原职,一体重用,厚加恩养……”

05.

祖大寿对帐外叫一声:“来呀!”

外面祖宽听得主将这样的声音,知道有重要命令传达,迅速近前听令。

“传所有副将、参将、游击到大帐议事。”

……

祖大寿看看众将,心里起伏万千,这将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决定。

“……人生岂有不死之理,但为国为家为身三者并重。而今众将为国已经尽忠,然仍不能保城门不失。事到如今,让一万多将士徒然牺牲也于国事无补。既如此,惟为家惜身。现金国大汗皇太极许诺保我城中军民平安。……今我意已决,开城与皇太极盟誓。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在座的都是祖家军班底,主将下定决心,众人自然不会有反对意见,都低下头默无一言,有些人开始低头垂泪。

这时副将何可纲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大家为国征战多年,现如今困在这大凌河城,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如今薪尽粮绝,城中杀人以食,仗打到这个地步,已无再打下去的必要。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要投敌叛国,为鞑子效命,我何可纲万万做不到。但请将军赐我一死,全我为国尽忠名节。”

“可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请三思。”祖大寿说。

“我意已绝,请将军勿再多言。”

祖大寿想起袁崇焕当年在圣上面前力荐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三人,称“臣自期五年,专藉此三人,当与臣相终始。届期不效,臣手戮三人,而身归死于司败。”想不到才三四年时间,先是赵率教前年在保卫遵化之战中,与贝勒阿济格率领的金军力战而死以身殉国,最有谋略的何可纲马上将要死在自己刀下,而自己诈降后结局如何也还在未定之天,不禁悲从中来。但是,现在情势,自己已别无他法,行此险着,已退无可退了,只能狠下心来,面不改色地发出命令:

“好!那我就成全你。来人呀,将副将何可纲推出城外……!”

立时上来二人将何可纲掖出城外杀之。何可纲颜色不变,亦不发一言,含笑而死。

随后,祖大寿率副将刘天禄、张存仁、祖泽洪、祖泽润、祖可法以下至参将、游击共三十余人出降,皇太极率诸贝勒与祖大寿盟誓:“……若违心背盟,则殃及其身死于刀箭之下。”

06.

皇太极同意了祖大寿赚取锦州的计策。祖大寿带着祖泽远、祖克勇、祖邦武、祖宽、线自新、线维琦等二十余名亲随返回锦州,继续抗击金(清)兵。

然而,皇太极并没有因此而杀死祖泽润三兄弟以及其他投降的将领,反而实行恩养政策。不出何可纲所料,不仅其他将领没有寻机反正,连祖泽润三兄弟在内都留在金(清)军内,尽数成为金(清)兵侵明的主力,忠心耿耿,并立下赫赫战功。在祖大寿二次降清之前,在大凌河投降的祖泽润、祖可法、祖泽洪为首的祖家军,和祖大寿、祖大乐、祖大弼、祖泽远等率领的祖家军站在不同的阵营,上演着“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好戏,先后长达十一年,也算是一大奇观。

十年后,祖大寿在锦州再次被清军围困,长达一年。崇祯派出在镇压农民起义军中战功卓著的三边总督洪承畴率十三万大军、八大总兵解锦州之围,却在松山溃败,洪承畴也被清军生擒后降清。

至此,锦州解围已经无望,再次发生杀人以食的惨剧。明崇祯十五年(清崇德七年),走投无路的祖大寿二次降清。

祖大寿二次降清后,后随清军入关,但对清庭未出一战,未献一计。顺治十三年,祖大寿于北京病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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